《讀紅小記》（八）──「作踐南華莊子因」怎解？

徐少知

《紅樓夢》第二十一回黛玉題寶玉續《莊子》文後詩有：

無端弄筆是何人？作踐南華莊子因。
不悔自己無見識，却將醜語怪他人。

字面上沒有什麼不懂的地方，「作踐」作「糟蹋」解也很明顯。只有「莊子因」到底要作何解，比較令人費疑猜。按照字面解，前兩句應釋為「無端弄筆是何人？作踐莊子《南華經》為那樁？」

只是蔡義江《紅樓夢詩詞曲賦鑒賞》却認為「莊子因」應解為《莊子因》一書，而《莊子因》是清初學者林雲銘一部闡釋《莊子》的書。林雲銘，清福建侯官人，字西仲，順治十四年進士，官徽州通判。後回閩家居，三藩亂時，為耿精忠所囚。事平出獄，晚居杭州，賣文為活。有《古文析義》、《楚辭燈》、《莊子因》等，流傳鄉塾。另有《挹奎樓集》、《吳山 音》等。

同回有脂批「為續莊子因數句，真是打破胭脂陣，坐透紅粉關，另開生面之文，無可評處。」蔡義江一般把「莊子因」當書名，却注說「續的應該是《莊子》，脂評弄錯了。」顯然彼此矛盾。按：脂批此處「莊子因」三字，應純粹照抄黛玉詩句文字，非別有所指。

我在《讀紅小記》（四）「論清錢」時，雖曾指出曹雪芹曾在無意中洩露出小說寫作的時代背景，但寫上林雲銘《莊子因》却不是無意的，而是故意，這在文網很密的乾隆時代，是誰也不敢做的。尤其是《紅樓夢》這本什麼「大廈將傾」、什麼「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」的預言書，其危險性是非常高的。

由於蔡義江的影響力很大，以後大家陳陳相因，幾乎形成定論，實在必須指出來。

「作踐南華莊子因」，到了甲辰本改成「莊子文」，到了程甲本更改成「勦襲南華莊子文」，真是越改越離原意了。